20180121 Day82 歸零地的花

　
要離開紐約了，扣除了中間跟團去尼加拉瀑布，在紐約只有八天七夜。而紐約是一本巨大浩瀚的書，即使八天七夜也不可能盡覽，只能挑揀幾個重要的章節來閱讀。
　
去MOMA美術館看梵谷的《星夜》，去古根漢美術館見識前衛的建築設計，去大都會博物館看世界各地的文物展品。臺灣護照進不了聯合國，只能用臺胞證進去。晴天時，去爬自由女神的皇冠；日暮時分，走去帝國大廈看曼哈頓的夜景；夜晚的時代廣場光如白晝，《Sleep No More》的觀劇經驗前所未有。
　
在紐約每一天，我幾乎都到了快午夜才回到旅館，沒有時間上網，每天早出晚歸，我很用力地玩，很認真地在了解這座城市。因為紐約的住宿很貴，吃東西也很貴，不用盡全力太可惜了。所以這本書雖然沒有盡覽，要離開的時候，也沒有什麼遺憾了。
　
在準備坐地鐵去機場，搭晚上前往西班牙的飛機之前的最後一個下午，我去了就在飯店旁邊，卻總是錯身而過的歸零地－－這裡也是當年911事件中崩塌的世貿雙塔舊址。
　
兩座方形的歸零地，一南一北，是原本的南塔和北塔。四周的鐵板上鏤空刻著罹難者姓名，黑色池水向中心凹陷處流去，就像是罹難者逝去無法重返的生命，也像僥倖活下來的人流下的眼淚。我聽著水聲，彷彿哭聲......可是這個黑色的水池，似乎是在暗示著：眼淚要被匯集，悲傷要被凝聚。
　
我看見罹難者姓名上面，有人放上一朵盛開的白玫瑰，象徵著純潔的思念和愛，與黑色池水的傷痛，形成了強烈的對比。十七年過去了，在這座匆促的城市裡，人們並沒有忘記。
　
可是我站在這裡，仍然感到困惑。歸零地上流下的眼淚，是西方世界的眼淚，可曾有哪一滴眼淚是分給阿富汗人民的？當美國打著正義大旗進入阿富汗時，那夾在美國和塔利班之間飽受戰火摧殘的阿富汗人民，又做錯了什麼？美國對於塔利班的報復行動固不可免，但是受害者發起的戰爭就代表正義嗎？那些被誤殺的阿富汗人民，他們的家人又該找誰去報復呢？
　
戰爭就是戰爭。都是眼淚，各自流向不同的歸零地而已。
　
我看著那白色的玫瑰，想著這世上確有無處可去、無法可解的悲傷。或許唯一的辦法，也只有讓悲傷開成一朵花，在這裡默默綻放，默默凋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