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0214 Day106 吸毒者的房間

之前在紐約剪頭髮，理髮師只把我兩旁的頭髮推高，前面的頭髮留長不動。這可能是紐約華人流行的式樣，但對旅行的人來說，並不方便。一個月之後，我終於受不了頭髮在眼前晃來晃去，昨晚拿著自帶的剪刀把它剪短了。雖然修剪得難看，但至少乾淨俐落。因為懶惰，沒有把頭髮收集好，用衛生紙包起來丟垃圾桶，就順著水流，掃進洗手台了事。
　
今天起來，發現洗手台下水不順，想起可能是被我昨晚沖下去的頭髮卡住了。一來為自己方便，二來不要給人家添麻煩，還是把活塞拔開，把昨天掃進去的頭髮清一清。結果一拔開活塞，我嚇傻了！活塞除了部分我掃下去的頭髮，還卡了一根20號的黃口針頭！
　
怎麼會有針頭？
　
第一時間是確定自己沒有被扎到，沒有扎到就好。但是又想，怎麼會有人把針頭丟在這裡呢？這不是醫院，誰會在旅館裡面用針頭？而且這種20號的黃口針頭，也不是糖尿病的病人用來打胰島素的......應該是之前吸毒的人留下來的吧？這是毒蟲用過的針頭，這是毒蟲住過的房間。
　
頓時潔癖發作，整個人都不舒服。雖然在工作上也曾遇過吸毒的病人，可是工作是工作，生活是生活，想到這個房間是毒蟲住過的，就讓我一刻都待不下去，很想趕快換一間旅館，覺得房間裡每一樣東西都是髒的。
　
但回到理智思考，其實也不知道，是多久以前的毒蟲用過丟在這裡的？也許是很久以前了吧？也許留下針頭的人，也不是斯洛維尼亞的人？所以不能全怪這間旅館，也不能全怪這個國家。
　
本來想是不是該把卡在活塞上面的針頭拿下來，交去給櫃檯處理，不然萬一清潔的人清掃的時候，可能被誤傷。拿去丟掉的話，這裡也找不到醫療針具回收筒。但如果拿去櫃檯給他處理，我該怎麼跟他們解釋？跟他們說：「你們洗手台底下有針頭，我發現了，所以拿來交給你們。」這樣的說法沒問題嗎？會不會反被旅館懷疑，是我用的針頭，惹來警方調查。我一個人在外旅行，不想惹麻煩。
　
不知如何是好，打Skype電話回臺灣，跟精神科的朋友討論這件事情，藥物濫用是他們的專業。
　
他說應該是施打海洛英的針具，在歐洲滿流行的。我不解地問他，比起還在匍匐前進的開發中國家，歐洲人已經過得這麼優渥了，為什麼還要吸毒呢？他說，可能就是因為人生太容易，沒有目標，才去追求刺激吧。有的人用正當的方式找樂子，有的人染上毒品。
　
我說，我有反省自己，是不是該找好一點的旅館住？但朋友說：「你找好的旅館，也可能會遇到這種狀況。雖然高級旅館會清掃得比較乾淨，但就算清掃了，你也還是一樣，有可能住到毒蟲住過的房間。出外旅行就是這樣，防不勝防。」我覺得他說得對，所以也不打算去找更貴的，照原本的預算跟想法找就好。
　
是我不夠認識這個世界。
　
上網查了一下，早在十年前，就已有新聞報導「巴爾幹半島已成為毒品進入西歐的走廊」。而網路上所說，Ljubljana的Metelkova區，到了夜裡，就變成毒蟲遊蕩的地方，看來也不是空泛之詞。
　
我在Metelkova區和龍橋附近，確實發現一些在路中間的電線上懸綁著舊鞋、用油漆塗鴉的房子，這代表此處可以交易毒品－－雖然這說法不知道真假，可是我在Ljubljana遇到精神異常的人，實在太多，每天總會遇到一兩個不知道是酒鬼還是毒蟲的人，在路上自言自語，講一些重複又奇怪的話。
　
斯洛維尼亞，在我原本想像中，應該是美麗而純樸的。這裡的人們在阿爾卑斯山下，與世隔絕，過著千百年來安逸的生活。可是事實看來，並非如此。是我把它想得太好了，以至於失望的時候，猝不及防。
　
最後，我決定把卡在活塞下的針頭，原封不動地放回去。我沒有更好的辦法。只能安慰自己，這世界不是我一個小小的旅人可以改變的，原來是怎樣，就是怎麼樣吧－－當我沒看見，當我沒發現。但洗手台我是不想再碰了，心裡還是有點障礙，後來都改用淋浴間的水龍頭。雖然受到驚嚇，沒被扎到就好，人沒事就好。只好人沒事，其他的就算了。
　
收拾好情緒，繼續往前走吧！前面的路，還很長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