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0113 Day74 冬天的尼加拉瀑布

　
紐約的房價太貴了，連十六人間的一個床位，一晚也要五十塊美金！但像我這麼難睡的人，要是去住十六人間，大概也沒辦法好好休息。
　
自從在智利生病之後，我就已經決定這趟旅程要一路住單人間了。當不成能睡多人間的背包客並不可恥，我本來就不是身體強健、膽識過人的背包客，我只是一個拖著行李箱、膽小驚惶的文弱旅人。住單人間可以讓我好好休息、養足精神，才有力氣繼續旅程。至於錢，再賺就有了，而且都是我自己賺的，我當然可以決定要怎麼花。
　
雖是這樣安慰自己，但紐約每晚一百二十美金的高昂房價，仍然讓我心痛。所以在紐約只訂了前三後四總共七晚的住宿，在房價更貴的周末，我決定離開紐約，去尼加拉瀑布，順道去加拿大走一走。
　
十年前，在阿根廷見過伊瓜蘇瀑布，這次去同為世界三大瀑布之一的尼加拉瀑布，也算長點見識。而且之後進了伊朗，要再來美國，就不那麼方便了。尼加拉瀑布一直是我很想去的地方，就當完成一個心願吧！只是在冬天，去尼加拉瀑布的團都只有到美國境內，沒有去加拿大。可是霧中少女號冬天停駛，只在美國這一端根本看不到馬蹄瀑布全景，所以我還是想方設法找能進加拿大的團。
　
但是紐約最大的天馬旅行社跟縱橫旅行社的網站上，已經找不到這樣的團。打電話過去問，說是因為冬天的緣故，不會去加拿大了，要三月之後才會出美加團。
　
我不死心繼續找，最後是在「玩哪兒」的網站上找到碩果僅存的美加五日團，包含加拿大境內的尼加拉瀑布。雖然心裡也猶豫，連天馬跟縱橫都不出團了，這名不見經傳的「玩哪兒」網站，真的沒有問題嗎？會不會是詐騙網站？猶豫之中，狠下心，刷了卡，要騙就騙吧，五百塊美金換一個機會，也不算辜負了。
　
付了五百美金，開出了電子票據，才發現它也是掛羊頭賣狗肉，實際上是縱橫旅行社出的團－－但我不理解，為什麼縱橫的網站上沒有寫這個團就是了。
　
因為縱橫旅行社就在下榻的飯店轉角，我一到紐約，就先去確認自己是不是在出團名單上？縱橫旅行社的人推來推去，才找到負責美加團的一個中國女生。央請她幫我確認一下，她點開電腦中的文件，確認我有在名單裡面，我心中放下一塊大石。
　
我詢問她：「能不能寄放行李？因為旅館說我回來不住在這裡，所以不能寄放。」她說只能寄放衣物，不接受保管貴重物品。我說：「裡面有筆電。但我自己有帶號碼鎖的鍊條，我鎖在鐵架上，自負遺失責任，這樣可以嗎？」她說不行，鎖上鍊條會嚇到別人。
　
會嚇到別人？什麼鬼理由？好吧，果然是美國嘴臉，服務零分，規矩一百分，有職務的人都可以拿著雞毛當令箭。也不知道是不是911之後，美國如此提防？美國，真是一個既強大又脆弱的國家，處處耀武揚威，結果換來處處擔驚受怕，連鍊條鎖住的行李都可以嚇到人。
　
旅行社不給寄放，飯店也不給寄放，遊覽車據說會坐滿五十個人，我怕我行李放不下，只好寄信去問下一家飯店能不能寄存，對方很快回信說可以，我想這就是唯一的解法了。兩家飯店之間的距離說近不近、說遠不遠，走過去大概三十分鐘，地鐵轉車要二十分鐘。然而我拖著行李搭地鐵不方便，便叫了Uber過去寄放行李。然後為了省錢，在大雪中走三十分鐘回唐人街，覺得自己像個白癡。
　
早上八點，在縱橫旅行社門口集合，我從飯店下樓就到了，的確是方便得很。當初就是為了早起參團方便，才選了這家旅店的。本以為五十人座的車會裝滿才走，但因為冬天的關係，居然只上來一家三口的韓國人，就全員到齊了。
　
來自四川的Tony導遊說：「人都到了，可以出發了。」司機很驚訝：「都到了？才四個人？」導遊說，明天在尼加拉瀑布會再接上二十個人。我暗自慶幸，只要不是五十人的團就好，朋友說他之前參加的時候，滿車的人坐得很不舒服，而且同車的人素質好壞影響了這趟旅程能否愉快。人少是好事，這樣可以坐兩個位子，集合、上下車也比較不浪費時間。只是行李是白寄了，早知道人不多，我帶著走就是了。
　
美加團的第一天，從早到晚都在拉車。除了中途在康寧博物館參觀了一下，自己付錢吃了午餐，中途在休息站上了兩次廁所，就沒有了。冬天日光短暫，這裡五點日落，六點就天黑了。等來到尼加拉瀑布，天色已經全黑了。導遊讓我們在飯店放下行李後出來集合，說帶我們去參觀尼加拉瀑布中的美國瀑布。然後在瀑布旁邊跟我們說了再見，要我們拍完照原路走回飯店，晚飯也一樣是自行解決。
　
韓國人一家沒有停留太久，讓導遊為他們拍了一張合照，就因為太冷回去了。反而是生長在亞熱帶、天生怕冷的我，自己一個人在飄著雪的黑夜中，依著稀微的燈光，走到了公羊島，去看新娘面紗瀑布和馬蹄瀑布，凍到手都僵了。
　
夜晚的尼加拉瀑布，有種清靜的美。零下十二度、寥無人煙的觀瀑公園，讓我想起北海道阿寒湖的夜晚。我突然好懷念二十歲的時候，和我姐、表姐一起去北海道的時光，那麼年輕、那麼自由、那麼不需要考慮和煩惱......那時的我，什麼都不知道，什麼都不害怕。白天看風景，晚上泡溫泉，餐餐都是豐盛美味的盛宴－－在那七天裡面，我花光了半年家教存下來的錢。可是如今，想起過往種種，卻不可能再重現了，我們都已不是當年。真是弔詭，我身在嚮往已久的尼加拉瀑布，明明應該珍重眼前，卻陷落在對往日的懷念裡，這又算什麼呢？
　
我已經習慣一個人回新疆了，新疆的美是照見天地、自己獨藏的美，不需要旁人的共鳴體會。可是尼加拉瀑布的壯闊，一個人看太孤寂了，如果能有人同遊，一起笑鬧歡呼......這個夜晚，或許更值得留戀記憶。
　
可是時空易改，人事已非，如今也只有我來到這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