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1219 Day49 沙漠小鎮

 
剛開始查阿塔卡馬沙漠的資料時,非常困惑。沙漠這麼大,我想要去看的火烈鳥、月亮谷、間歇泉到底在哪裡?後來才知道,這些行程都圍繞著一個沙漠小鎮San Pedro de Atacama。
 
從聖地牙哥出發,並沒有直達阿塔卡馬的巴士,都要在卡拉馬轉車。而光是聖地牙哥到卡拉馬,拉車就要二十二個小時,因為我蛀牙之後對於不能刷牙,上廁所不方便,吃的東西也很粗略的巴士厭惡至極,所以決定買一張廉航的機票,花四五十塊美金,省去這段交通的折騰。
 
因為卡拉馬治安不好,所以我預定了接機的小巴士,直接把我送到阿塔卡馬的沙漠小鎮,避免不必要的麻煩。
 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廉航的關係,還是卡拉馬風大,飛機降落的時候,晃得好像要墜機一樣。先是單輪著地,又彈飛起來,傾斜到另一邊的輪子才再次著地。旁邊的外國佬奶奶跟我四目相對之後,也苦笑地搖了搖頭。好險沒墜機,撿回一條命。
 
下飛機的時候,特意看了一下機長的年紀,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機師,感覺也很資深。我想,那可能是卡拉馬的地面的氣流不穩定,真的不好降落吧?
 
拿了行李出關,人員已經舉著寫上我名字的牌子,在出口等我了。這輩子第一次被人舉牌接機,覺得格外尊榮,好像電影裡才會出現的場景。
 
因為鼻竇炎並沒有好轉,一直流黃鼻涕,又鼻塞、頭痛,很不舒服,我在飛機上已經被鄰座吵了兩個小時的一對外國夫妻跟一對兒女,居然又跟我同一輛小巴要去阿塔卡馬。外國人照顧小孩的方式,跟養狗沒有什麼差別,放任兩個孩子在高速移動的車上亂跳、亂叫,讓我的頭更痛了。都不覺得這樣危險,或者會吵到別人嗎?
 
忍了一天,最後的爆發點是小孩過來抓我行李的時候,我再也沒辦法忍耐地,用手指著小孩大吼:「Don't touch my luggage. This is my luggage.」他媽看到我在吼小孩,用西班牙文跟我說話,我聽不懂,直接用英文罵回去:「I don't speak espanol. You need to hold your children. They are your children. You tell them don't touch my luggage.」
 
我吼得很大聲,全車的人都聽得見。沒有其他人說話,全車的人沒有一點聲音,連聽不懂英文的小孩也安靜了,他媽開始全程抓住她孩子的手,不准他再亂跑。而他爸坐在我後面,看到自己的小孩跟老婆被罵,也沒有吭聲。
 
對啊,你們都做得到啊?為什麼不做好,要等別人來說呢?被罵很丟臉嗎?你們這麼丟臉都不怕了,還怕被罵嗎?我不知道是不是外國人都是這樣,還是講西班牙文的人特別嚴重,都沒有在管別人的,然後也不管自己小孩,難怪小孩有樣學樣,一點教養都沒有。
 
反省這件事情,我覺得唯一後悔的,並不是我吼了那個亂叫、亂跳的小孩,或者對他媽大吼,而是我太晚做這件事情。我應該在飛機上就叫他們安靜,白白忍了那麼久,結果最後還是要發飆--那不如早一點發飆,早一點清靜。
 
到了沙漠小鎮的民宿,發現鼻涕跟痰還是黃的,感覺Augmentin壓不住了。跟臺灣的朋友討教,都建議我換成Levofloxacin,便決定換了。
 
只是我從臺灣帶的Levofloxacin,只有兩個禮拜,本來是留給中亞的,沒想到現在就要提前用上。如果再壓不住,我可能真的要考慮自行遣返。不過吃Levofloxacin的這一個禮拜,應該足夠我撐到烏尤尼,看一眼天空之鏡再回台灣吧?
 
因為非不得已,不想動用臺灣帶來的藥,就出去外面找藥局,看買不買得到?而我在阿塔卡馬小鎮的藥局問了之後,才發現在智利買抗生素,都規定要有醫生開立的處方箋。其實臺灣也是,只是臺灣我自己表明醫師身分,寫下醫師證書證號跟簽名就可以買了。
 
我說好,那我先去這裡的醫院看病,看完再過來買。但藥局的人跟我說,我得去八十多公里外的卡拉馬看,因為「這裡的醫生不看外國人」。我聽了真是傻眼,居然還有醫生不看外國人的!這種規定我第一次聽說。不是看外國人比較賺錢嗎?
 
我萬分沮喪,想說剛剛才逃離治安不好的卡拉馬,現在如果要買藥,又得找車回去看病,而且語言不通,這裡的醫生也不見得會開給我。
 
我表明了身分,說我在我的國家也是醫生,能不能賣給我?藥局的人問我有沒有證明?我有存在手機裡面,但我的醫師證書是中文的。我想到之前在榮總請了一份英文版的在職證明,我調出來問他可不可以?他說,這個可以,他相信我是醫師,然後問我要多少劑量、多少天,就去後面倉庫裡拿了。
 
二十天份的Levofloxacin藥臺幣一千八,比臺灣貴。不過重要的是方便,可以買到就好,總好過我花錢、花時間、花體力去八十多公里外的卡拉馬周折。而且之後玻利維亞更不可靠,去美國跟歐洲對於這種抗生素處方會更嚴格,能在相對便宜的智利買到足夠的藥量,還是比較好。
 
雖然這個沙漠小鎮,又小又破,車子經過的時候揚起風塵,讓所有架上的商品都沾上了土,感覺也不是很放心......但這邊的藥,應該都是從聖地牙哥運過來的吧?而且阿塔卡馬沙漠極度乾燥,四百年來沒下過雨,是地球上的「旱極」,保存藥品的效果應該還不錯。
 
改成Levofloxacin之後,當晚就覺得精神比較好了。三天後,鼻涕和黃痰開始變淡、變少。等吃到第六天,我要離開阿塔卡馬坐三天兩夜的吉普車前往烏尤尼的時候,黃痰已經完全不見了。為求除惡務盡,我打算吃足十天,直到我到達烏尤尼。
 
明天就要去玻利維亞了。出國之前,一直不知道會在哪裡過生日?反正年紀漸長,生日也不是那麼重要了。不過這個生日比較特別,這是我第一次不在臺灣過生日。三十三歲的第一天,清晨去了海拔四千五百公尺的塔狄歐間歇泉,晚上到沙漠裡看阿塔卡馬的星空銀河。
 
三十二歲之前,我沒有很喜歡醫生這個職業。覺得我又不是那麼在乎錢跟聲名的人,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,又這麼辛苦?要成為醫生的人,都在求學階段付出了不少於別人的努力.....我也這樣一路考試,考到了三十一歲,拿到次專科的資格為止。
 
可是,我越來越感謝命運,讓我這一輩子是醫生。
 
因為是醫生,所以有一份相對穩定的收入,足以溫飽,足以讓我去實現夢想。因為是醫生,所以可以任性地出國一年,回來也不擔心找不到工作。當家人朋友有需要的時候,我可以幫得上忙。當我自己生病的時候,我可以出示證明,在一個不幫外國人看病的沙漠小鎮上,直接向藥局買到我要的抗生素。
 
三十三歲的生日,我沒有特別許什麼願。去年三個願望,我已經完成其中一個,而另一個正在進行。所以今年的願望,跟去年一樣就可以了。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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