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1212 Day42 不虧欠的自由

　
十號中午到了聖地牙哥，把自己安頓下來，十一號就去辦玻利維亞簽證。倒不全是捨不得落地簽要一百美金，而是落地簽要乘坐飛機入境，而我是從智利北部的阿塔卡馬沙漠，走陸路進玻利維亞，所以得先辦好簽證。雖然麻煩，但我也別無選擇。
　
只是我申請的旅遊簽證明明規費是三十塊美金，大使館的人卻硬跟我收八十五塊美金！我問他，不是三十塊美金嗎？他說就是八十五塊美金......我心想應該是被坑了，但也不敢多問，以免他為難我，不給我簽證。我人都到南美了，從拉巴斯離開的機票也訂好了，還是以拿到簽證為重吧。
　
真是諷刺啊，大使館辦公室的牆上就張貼著簽證費的公告，旅遊簽證三十塊美金，工作簽證八十五塊美金。他明知我申請的是旅遊簽證，卻硬是跟我收工作簽證的規費，而且我後來拿到玻利維亞簽證的時候，一看上面的付費收據也是三十塊美金。
　
去繳費的時候，跟還在等號碼的一個臺灣大姊聊起來，說我被裡面的官員多收了五十五塊美金，提醒她注意。但我繳費回來，她跟一個香港的大叔，也都付了八十五塊美金。真是太不合理了！網路上看到所有在祕魯辦玻利維亞簽證的人，都是付三十塊美金，居然在智利聖地牙哥發生這種鬼事！
　
但面對這樣的掛牌強盜，我們能有什麼辦法？
　
只是真的不敢相信，連堂堂玻利維亞大使館的人都敢這樣公然搶錢，不知道玻利維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國家？
　
送件完之後，我們三人在聖地牙哥塔旁邊的星巴克裡聊天，用星巴克的網路處理事情。因為智利的網路非常落後，民宿的網路實在太慢了，什麼事情都做不了，連我昨天上網填玻利維亞簽證的申請，很簡單的事情，都填了快兩個小時網頁才跑完。
　
因為八十五塊美金都付了，代表一定拿得到玻利維亞簽證，只等下午四點去取件。我便訂了一張SKY廉航的機票，十四號去卡拉馬。然後找接機的人，直接把我送到阿塔卡馬的沙漠小鎮，因為卡拉馬的治安非常不好，臭水黨橫行，而且還有臺灣遊客在巴士站被搶劫。
　
而這時候，手機卻收到之前那個智利人的訊息，問我到聖地牙哥了嗎？我不想說謊，如實說我到了。他問我有沒有地方住？我說我已經在外面住了。他問我說，那今天要不要一起吃個飯？我猶豫了。因為根據之前的經驗，我已經打從心底不想再跟這個人有任何往來......但旅行中，我其實不太會拒絕別人。總覺得如果是我先拒絕了，日後想起來，可能會覺得遺憾。所以，還是答應去赴這個約。
　
出乎我意料的是，這一晚在他家用餐、聊天、喝酒，其實聊得滿愉快的，而且還有他三個的巴西朋友與會，我們談了滿多關於智利還有臺灣的事。因為聖地牙哥晚上搭計程車並不安全，所以午夜十二點要離開的時候，他幫我叫了Uber。他送我出門時，跟我說，他的巴西朋友邀請我明天晚上再次聚會，問我要不要去？我答應了。他說明天下午會給我訊息。
　
十二號早上，意外發現自已有一處蛀牙，跟臺灣的牙醫朋友討論之後，他們建議我先在智利找牙醫把洞補起來，畢竟我之後的旅行還很長，而且之後要去的地方，阿塔卡馬沙漠太荒涼，玻利維亞太落後，美國跟歐洲的醫療費用太高昂......都不會比聖地牙哥更好處理。
　
我中午的時候，傳了訊息跟智利朋友說，因為我牙齒有點問題，下午四點要去看牙醫。而剛好看診的牙醫診所就在他家兩條街以外，我看完牙可能下午六點會在他家附近，到時候我再找網路看他訊息，看要怎麼約。
　
補完牙，跟臺灣移民過來的牙醫師閒聊了一下，看時間快要六點了，牙醫診所這邊也沒有Wifi可用，便直接走去他公寓找他。公寓的管理員認識我，讓我直接坐電梯上去按他的門鈴，沒有人回應，但有沙發客剛好要出門，跟我說他不在家。我問他家裡有沒有Wifi可以用，因為我跟他有約，他說他會留訊息給我，但我不知道是什麼訊息，有可能是他要我在哪裡會面我不知道。沙發客說，他家沒有Wifi。我只好下樓，請管理員幫我打電話給他，可是電話響了很久，也沒有人接。
　
我想，我應該是去外面找個有Wifi的地方，看看到底是什麼訊息？還是有事取消了？為了避免之後碰不到面，我把從臺灣帶來的小禮物，留給管理員幫我轉交，並留下一張字條：「Sorry to miss you. Because I have no wifi to see your message. Here is a little gift I took from Taiwan. Thanks for your time. Best regards. Yu-Chuan 」
　
然後我離開了，去幾條街外找星巴克用網路，看一下他到底留了什麼訊息給我，導致我錯失了這次見面？六點半的時候，找到了星巴克，連上無線網路，但我沒有想到，What's App的訊息竟然是空的。
　
我一陣錯愕，昨天晚上不是說今天下午要給我訊息嗎？而且今天中午，我跟他說我要去看牙醫的時候，他也有看到我的訊息啊，我說過我會等他的訊息，六點左右會在他家附近啊！不是都說好了嗎？結果現在六點半了，什麼訊息都沒有，他也不在家，電話也沒有接，到底是怎麼回事？
　
算了，走了一整天，我真的很累了。而且因為中午才約到牙醫可以看牙，為了口腔清潔，中午就沒有再吃飯，也餓了一整天。我決定買點東西回去吃，今天晚上就在旅舍裡休息。
　
六點四十分，我正要離開星巴克坐地鐵回去，智利人傳來了訊息，說他到家了，並且謝謝我帶來的小禮物。我說，我已經離開了，在幾條街以外的星巴克。他神來一筆地問我，要不要跟他一起去上「打鼓課」？打鼓課！昨天晚上說的不是他巴西朋友邀請我今晚去他的公寓嗎？怎麼會冒出什麼打鼓課！
　
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還特地用google翻譯查了一下「drum」，還真的是「鼓」耶！怎麼會這樣呢？打鼓課怎麼可能是臨時要去的呢？不是應該前一天就知道了嗎？最晚也是今天中午就想起來，今天晚上要上打鼓課啊？而且是你約了朋友一起去另外一個朋友家，結果最後是你自己要去上打鼓課，還要別人陪你一起去上打鼓課，看你打鼓？看你打鼓有什麼好玩的？我明明說過，我在外面沒有網路，可能六點左右在你家附近，那你如果要出門，為什麼不留個隻字片語給我呢？然後你巴西朋友說要邀我去他公寓這件事情，到底後來又怎麼樣了？
　
太多令我疑惑而片段的訊息，讓我處於震驚之中，不知道怎麼回應。他又傳來一個錄音檔，網速不快，我下載了很久才聽完。大意是說，他覺得去上打鼓課會有很多好玩的事情發生，所以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，建議我和他一起去。
　
我被這些反覆弄得好累，便跟他說：「我想去吃點東西，所以就不過去了。」而他竟回說：「那我們可以一起在路上吃點東西。」被他這樣一說，我又心軟了。如果今天晚上，是我們人生中最後一次見面，難道我就這樣拒絕了嗎？
　
還在掙扎的時候，他又傳來一段訊息：「你的決定如何？再過二十分鐘，我就要出門了。」
　
看到這一句，我心中突然有一股無名火燒起來！
　
計畫都是你在改，讓別人白等也是你，然後下通牒的也是你。我從星巴克走過去，快走也要十分鐘，而且說了半天，我連你打鼓課到底幾點都不知道。這麼短的時間，路上能買什麼東西吃？這就是一個只考慮自己，都沒有為別人想的人。
　
如果他昨晚就跟我說，他邀請我去上打鼓課，那我會昨天晚上就拒絕他，因為我並不想被晾在一旁看人打鼓。原本約好要去巴西朋友家，現在又臨時單向地更改計畫，真的很不尊重人......說好要留訊息，卻沒有留訊息，也已經失信於我。既然不是那麼有誠意，錯過也就不那麼可惜。
　
「還有二十分鐘就要出門」，成為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，讓我看見他這麼輕率，而我們的見面這麼可有可無。於是，我做出了決定。我跟他說，我真的太累了，所以就不過去了，並祝他有一個愉快的夜晚。不是諷刺，是我最後的禮貌。
　
夜色降臨，聖地牙哥又開始變得危險，我得在天色全黑之前回到住宿的地方。撐著餓了一天的肚子走到地鐵站，精疲力竭搭地鐵回去，真不知道自己折騰這些，到底在幹什麼？我眼中的智利人，就是想到什麼做什麼，從不思考下一步，所以前後說過的話，總是對不到一起。
　
雖然感性上遍體鱗傷，可是理智上，我還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在旅行之中，我寧可人負我，也不願是我負人......因為旅行中遇到的人，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再見了。如果無意中傷害了人，事後再怎麼懊悔，都沒有辦法彌補。但如果我什麼都沒有做錯，那我就沒有虧欠，也不用償還。
　
無論是什麼人傷害過我，當我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，我不後悔，也沒有遺憾，我就可以擁有自由。我要的是這種自由，既不欠人，也對人無所求的自由。我總是習慣這樣，忍耐到我能承受的最後一刻......等對方把我所有的寬容跟情分都耗盡的時候，我就可以孑然一身、毫無牽掛地離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