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1105 Day5 再見布宜諾

　
初到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這天，天空下起了雨。這裡的人出門好像不看天氣預報，大約有一半的人下雨了也不撐傘，隨便雨怎麼淋，連走路也不會特意加快速度，彷彿雨天跟晴天，雨水和陽光，都是同樣的事情。這裡的雜貨店也不賣雨傘、雨衣，大概也沒人會買的緣故，我想這裡的人並不把下雨當一回事。
　
上次來布宜諾斯艾利斯是冬天，天空是灰濛濛的，天又暗得早，是一個讓人站著就感覺憂鬱的城市。而這次來算是春末，除了第一天下了一場雨，其他的日子都出了明麗的豔陽。城市裡開著紫色的花，走在街上，像走在歐洲一樣，是個浪漫美好的地方。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街角常常會遇到花店，我覺得這裡的人很喜歡花，他們的確比我們更懂得生活。
　
可惜，這座美麗的城市治安並不好。
　
住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阿根廷朋友不只一次叮嚀我，走在路上要把手機抓緊，因為會有飛車族來搶手機。相機拿出來拍完照之後，也要收好，因為都不安全。
　
我問他是聽說，還是親眼看過？他說他親眼看過，而且還不止一次。連阿根廷人自己都這樣說了，所以我在街上非常警覺，如果要拿什麼東西我一定靠牆站，避免背後有不可預測的人，站著用手機的時候也會原地轉圈，對四周保持警戒。
　
要去La Poca那天，他再次提醒我，千萬要非常小心。我上次來也有去過La Poca，當時也是有住在阿根廷的臺灣人跟我說，那個地方太亂了，她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住了十幾年，也從來沒去過。
　
　
由於我是坐公車去的，之前看了一些資料說公車上會有扒手，公車上人多，和陌生人貼在一起，更讓我如臨大敵。幸好後來車子開過了最繁華的大街，人漸漸下車了，我檢查一下東西都還在，就找個位子坐了下來，隨著公車晃到了終點站La Poca。
　
La Poca這地方的人明顯比其他地區的居民貧窮許多，房子都破破爛爛的，跟我上次來的感覺滿像的，就是海邊的貧民窟。可是這裡有五顏六色的房子，所以吸引了觀光客為此而來。
　
我在這裡遇到一個胖婦人，從鐵道對面走過來，不知道對我說什麼，不像在問路，可是附近也沒有商店，她也不像是要攬客，我覺得只有我跟她在這個偏僻的鐵道旁一對一有點危險，說了幾句謝謝就離開了。事後想想，應該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比較安全。
　
後來又在街上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老女人，骨瘦如柴，臉整個垮掉了，有點像童話故事裡面的巫婆，她若無旁人地穿梭在遊客之中，不斷搬著地上的碎石頭放在路燈下，她的行為讓我覺得很古怪，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有點問題。
　
　
另外一個保有過往阿根廷記憶的地方是San Telmo，我上次來的時候住在那裡，《春光乍洩》裡的南方酒吧也在那裡。雖然晚上在San Telmo遊蕩的危險，可能僅次於La Poca，但我還是連續兩天在傍晚的時候去了San Telmo，這個時候天色將暗，華燈初上，最是美麗的時刻。
　
一個年輕人走過，看我在照街道，知道自己會入鏡，沒有回頭，卻向後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，這種幽默，真是浪漫的民族。他是否料想我在看照片的時候，看到他的手勢而會心一笑呢？
　
晚上走回旅館的時候，在總統府前的五月廣場拿手機照相，突然前面有一個披頭散髮的瘋女人張開雙手，嘴裡念著西班牙文，走過來要抱我！嚇得我拔腿狂奔，連跑過兩個紅綠燈才敢回頭看，雖然已經跑掉了，還是寒毛直豎。不知道她是覬覦我的手機，喝醉了，還是本來就瘋了。原本覺得這城市只是街上的遊民很多，也沒有那麼危險，現在又不敢說了。
　
我聽說有人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遇過臭水黨，就是拿髒水往你身上潑，假裝幫你擦的時候，他的同夥會把你東西摸走。我也不敢說自己準備得很周全，只能說我還算運氣不錯，沒有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遇到太壞的事情。
　
這種事情就是你遇到就有，你沒有遇到就沒有。
　
我想起那天在馬路邊拍照，被經過的車不客氣地叭了一聲，便停了下來。迎面走來的年輕女人目睹了過程，對我莞爾一笑。我本以為她是笑我笨拙，但她走過我身邊的時候，卻對我說：「Don't be afraid to go」，彷彿也是在提醒人生。
　
　
離開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班機是凌晨，破舊的國內機場AEP僅在距離我旅館二十分鐘車程的地方。機場的座椅只有寥寥三排，頂多坐十二個人，所以許多坐紅眼班機的人都得站著，有許多外國人都坐在地上抱著行李睡覺，這是一座完全不理會遊客需求的機場。
　
我到機場的時間早，還有位子，便選了祈禱室對面的椅子坐下，估量著如果有人要搶我的東西，可能看在聖母瑪利亞的面子上放我一馬。再者，這機場找不到插座，只有祈禱室裡面有，我想借插頭幫手機充電......但試了一下，插座居然是壞的，堂堂機場居然連一個可以用的插座都找不到，真是令人費解。這個連吃一頓飯都要幾百塊臺幣的國家，機場卻連一個插座都沒有。
　
大概就是這些吧，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片段記憶。美好的風景，我都留在照片裡了。而那些恐懼、焦慮和困惑，因為拍不出來，所以寫成了文字。就像是雨水和陽光，澆灌和照拂的都是同一座城市。好的與壞的，也都是同一座城市的故事，它們共同構築了我對這座城市的感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