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1205 Day35 帶刺的玫瑰

 
有朋友介紹了一位智利的朋友給我認識,說歡迎我到聖地牙哥的時候住他家,他會為我準備一間客房。我沒有嘗試過沙發衝浪,既然是朋友的朋友,感覺相對可靠,便覺得是個好機會去體驗一下。
 
在臺灣初次跟這位智利朋友聯繫,一開始他就跟我說:「I hope to help you  everything that you need.」並要我告訴他,什麼時候會到聖地牙哥,他v想排出時間來接待我。我很驚訝,這個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光亮的人!對於素昧平生的我,甚至沒有見過面,就這麼坦蕩熱情地歡迎我住到他家!可是因為我的旅行很長,聖地牙哥不是我的第一站,所以我跟他說,我得從南極回來,爬完百內之後,才能確定什麼時候北上。他說沒有問題,「Here is your home, my friend.」
 
而當我十一月底從百內回到Puerto Natales之後,決定坐船到蒙特港,預計十二月上旬到聖地牙哥的時候,再次向他提及,他所說的客房方不方便讓我住四個晚上?他卻已讀不回。
 
從第一次發訊息給他,到最後我受不了,整整等了五天,每天傳一次訊息問他,可都是已讀不回。再怎麼忙,也不至於忙到五天都不回訊吧?我曾經想過,是不是他不方便接待,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跟我說?可是就算不方便也還是得跟我說阿?
 
因為我就要上船了,船上不會有網路,我到了蒙特港之後,又得搭巴士直奔聖地牙哥,很希望在上船之前,有一個比較確定的計畫。所以上船之前,我最後一次問他:「如果沒有時間,或者不方便,我也可以在外面找地方住,然後我們再約出來吃個飯喝個啤酒什麼的?」我想我表達得滿清楚,也給他台階了,但卻只得到「Hola, That's great. Have a nice day.」這種無關痛癢的回覆。
 
我覺得很痛苦,這種回應,到底是能不能住?如果不能住,那我要趕快在有網路的時候訂好住宿。如果可以住,那我們要怎麼會合,我連他家的地址都不知道?他根本就沒有仔細看我的內容,就發了那些罐頭訊息給我。我覺得很火大,再次發訊息問他:「請問到聖地牙哥之後,要怎麼與你會合?」我傳的是問句,但他還是只有說「That's great. See you soon.」
 
第二次得到這種無關痛癢的回覆,我就覺得不必了。就算他願意接待,我也不願意再去了。他不是日本人,這不是給我軟釘子的拒絕,他是智利人,他只是沒有想。無論他之前有多麼熱情,此刻對我來說,都是假的,因為他連我的訊息都沒有認真看完。我並不是為了省錢才要住他家的,只是為了曾經說好的承諾。既然他已經忘記了承諾,那我也不必再信守承諾。
 
我登上訂房網站,決定在外面自己找地方住,也不必再跟這個人約吃飯了。這樣對我來說,是比較雲淡風輕的選擇。處理事情並不難,我只是不解,如果有外國友人來臺灣,而我答應要招待他,我一定快快把事情確定下來,讓對方放心,畢竟對方不是隨時都能用網路,而且對方也會有自己的行程規劃,讓他知道我能做多少,有多少他必須自己完成,這對彼此都是好事......而不是這樣,說一些好聽的話,可是卻沒有表現出同樣的行為。
 
認識一個人,不只是聽他說什麼,也看他真正做了什麼。這個道理我小時候知道,沒想到長大之後自己忘了。
 
有了阿根廷人隨興到讓我崩潰的慘痛經驗,再加上被智利人已讀不回、問東答西,我已經不想再跟南美人交朋友了。民族性根本上的不同,讓我很痛苦。我已經過了「那種藉由探索世界,來確認自己個性、自己是誰」的年紀,我太了解自己。所以交不來的朋友,就不用交;見不到面的人,就不必強求。我不想到時候在聖地牙哥的巴士站,一個人背著大包小包拖著行李,沒有網路,沒有訂好住的地方,又聯絡不上他,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 
雖然不想承認自己的失望,但後來覺得,失望就失望,也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。不是每個人都該對我好,也不是每個人都要用我期待的方式對我。但面對別人對待我的方式,我可以選擇擁抱,選擇停留,當然也可以選擇離開,端看我們要的是什麼罷了。
 
我回訊息告訴他我的決定,並且做到最後的禮貌:「謝謝你的好意和歡迎,我已經訂了我在聖地牙哥的住宿了,我想這樣對我們都比較容易。」總是已讀不回的他,居然此時立刻回訊息:「You can go to my home directly.」看到這句,我真的傻眼。我房間都訂好了,難道之前已讀不回,跟那些無關痛癢的回覆,都是我誤會他了嗎?我趁他還在線上的時候問:「那你家在哪裡?我們怎麼會合?」
 
然後他又沒有回了。
 
就是這樣,一而再、再而三地相信人,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失望。約個可以見面的地點,告訴我他家的地址,真的就這麼難嗎?我真的受不了,這種散漫無心、反覆不定、輕諾寡信的人。
 
九年前,我初到南美的時候,曾經覺得智利人都很友好、都很熱情。這次來也是,路上或者雜貨店裡,常常有仗義相助幫我翻譯的當地人,解決了我語言不通的困難。可是要做朋友,只有友好、熱情是不夠的,除了對彼此的善意之外,還有其他的需要,例如守時,例如信用,例如更嚴謹的尊重。隨興應該是對自己,不是對別人。對別人隨興,那叫隨便。你自己覺得隨興得很開心,別人被你隨便說說,只會覺得很生氣。
 
我曾試圖在這種放蕩不羈的民族性中,尋找一些我可能錯失的生活態度,看看有沒有值得我學習的地方。後來發現沒有,沒有什麼好學的。因為他們不是想過之後,才做了這些決定,他們只是沒有想而已。蘇格拉底說:「未經深思熟慮的人生,不值得活。」
 
願意走出去旅行、去見識這個世界的人,應該不是心胸狹隘的人。可是兩次跟南美人交朋友的經驗,都讓我重傷而返。倒不是這些人不好,就是價值觀跟想法落差太大,做事的方法也完全不同,我覺得太辛苦了。比起日本人的細心周到,比起新疆人的沉默友好......南美的人更擅長用「說」的,而且也真的只是說說而已。
 
我越來越厭惡,他們第一次跟你見面就喊「Amigo」,然後貼臉親吻的那種熱情。越輕易表達的熱情,都沒有更深刻的珍惜。過於樂觀的民族,都不懂得什麼是分離,不懂生命的一期一會,不懂人與人之間更深的感情。
 
其實那句逢人就喊的「Amigo」,就跟臺灣早餐店的老闆娘叫你「帥哥」一樣,不是真的。你信他,你就被騙了。南美的人說話,真的是聽聽就好,別當真。
 
他們是帶刺的玫瑰,看似熱情,卻終究是要扎傷你的。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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